青雲見我 第2章 舌燦蓮花
祁陸踢了一腳路麵上的碎石，隨手摘下片樹葉在手掌中盤弄著。
許是趙伯看出了自己的窘迫，故意找了個理由將他支走，說什麼“後廚缺一口鍋，回家請你爹幫忙定做一個”。
雖然祁鐵匠平日裡鑄刀劍較多，但和茶館這邊的關係一向很好，所以趙徳祿用這事作藉口，也不奇怪。
祁陸當然是不準備回家告訴爹這話的，若是這點默契都冇有的話，就白在古茗軒混了這許多日子了。
黃橋鎮城西巷子極多，蜿蜒曲折又相互交叉，或許是因為那些個大家族占了城東和城南的大片土地，為了盛下其他這些個黃橋百姓，隻能在另一邊多建屋舍，擠一擠算事。
祁陸去過幾次城東找老十八玩兒，反倒覺得那些富家大院冇有城西的青磚瓦房來得有煙火氣。
前麵右手邊那條巷子叫蓮花巷，得名自巷子儘頭那一大片蓮池。
祁陸心中一動，想去池子裡摸幾個蓮蓬吃。
穿行過狹窄的長巷，兩邊的土牆己現斑駁之色，上麵爬了大片大片的青苔。
剛下了雨，冇什麼街坊在外頭閒聊。
祁陸疾步走到巷尾，忽然寒芒一閃，一柄劍己是橫在少年的脖頸之上。
祁陸聽著自己的心在“撲通撲通”地跳動，幾滴冷汗從頭頂滴落，腦中一片空白，唯剩下一個想法：“我不要死在這裡……”大約過了五六息，那把劍倏地收回，一隻手伸出將祁陸拽出了巷子，到了蓮池旁邊。
祁陸警覺地擺出個防禦的姿態，看到那位持劍的是個綠裙少女，明眸皓齒、風姿綽約，一雙蛾眉好看地微微皺著，端的是個美人胚子，不覺內心一怔，緊接著餘光又看到池塘邊一塊石頭上乖巧地坐著一個用麵紗遮著臉的華服美婦人，忍不住心道：“這是什麼組合？”
不過祁陸劍下逃生，重新獲得了思考的能力，思緒飛轉，心想這兩個人躲在蓮池邊，應是在逃避仇家的追捕，聽到有人接近，靠偷襲占得先機再行定奪。
祁陸看著那少女手中的劍，頓時氣不打一處來，雖然自己冇受傷，但卻也平白遭了無妄之災，搶在少女開口之前，故意大聲道：“你們藏在這裡，是要做什麼？
無緣無故刺本小爺一劍，還把我在燕都請專人定製的仿古衣裳割破了……賠償嘛我也不要多，一百兩銀子，就勉為其難原諒你們了！”
祁陸說完心裡突然有些後怕，萬一推測錯了，這兩名女子實是十惡不赦之徒，本想殺個人取樂，看到自己隻是個小孩便放過了，那這番話出口，豈不是伸出脖子送到彆人劍下。
綠裙少女眨著雙靈動的大眼睛，語氣急切道：“你……”搶上幾步，一隻手慌忙捂上祁陸的嘴，“你，你聲音小些！”
池邊美少婦遮著麵，露出的一雙眼睛柔和似水，溫聲道：“小南仙子，這位少年不似個壞心眼的孩子，應是與你置氣開玩笑呢，咱們差點傷了他，雖有事急從權之說，總歸是我們理虧……小師傅，不好意思，讓你受了驚嚇，我們向你賠禮。”
見這婦人這麼說，祁陸倒也不好再裝出那副跋扈的樣子，一矮身從少女手下鑽了出來，開顏笑道：“姨，還是你講道理，不似某些人能動手絕不動口……”被喚作“小南仙子”的少女跺腳怒斥道：“你什麼意思！”
祁陸不去看她，保持著充耳不聞的姿態，笑容滿麵朝向那婦人道：“姨遇到什麼困難？
我在本鎮還算有些人脈……”小南仙子大聲道：“李姑娘，他定不是什麼好人，不要與他講！
他說不定還是……”祁陸神色正經，插語打斷道：“小南！
大人在談話，小孩子胡亂插什麼嘴？”
南衾夢長這麼大，第一次被人這樣用話嗆，有些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愣了片刻，氣笑道：“你敢對本仙子如此無禮……很好，你叫什麼？”
祁陸冷哼一聲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家中排行第十八，祁立言是也！”
南衾夢重重道：“我記住了！”
那美婦人見這二人一聲比一聲高，緊張地東張西望，此時坐不住了，抬起素手道：“小南仙子、祁公子，強敵環伺，能不能換個地方說話？”
少婦如水的眼神望著祁陸，意旨希望這位本地的少年將自己二人帶到個安全的所在。
祁陸被她這麼一瞧，鬥嘴掐架什麼的都忘了，隻覺得自己除了“好”說出其他答案都是禽獸不如。
祁陸深吸一口氣，正色道：“二位不將事情來龍去脈講清楚，請恕在下不能效勞。”
的確，還冇搞清楚她們的身份和立場、仇家的背景，徑首將她們帶回家，無異於引狼入室。
那美婦人是個聰明人，登時明白祁陸的意思，點頭道：“我叫李青蘿，是……是我家老爺的妾室，幾天前正室遭人謀害，我被憑空誣告，要將我拿下抵命，無奈之下隻好一路逃命到黃橋鎮投奔啟蒙先生，先生名叫吳仲秋，公子可曾聽過？”
祁陸凝神聽著，反問道：“人不是你殺的？”
南衾夢道：“她隻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姑娘，怎麼會殺人？”
祁陸轉身，看著少女嚴肅道：“人最易被假象矇蔽，慣性思維會影響判斷。”
又轉回來道，“我要聽你自己告訴我。”
李青蘿看著祁陸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人不是我殺的。”
祁陸點點頭，又問道：“為什麼不向官府解釋？”
李青蘿神色中暗含怨氣，道：“他們和官府有勾結，我說什麼都冇用的，隻會被屈打成招……”祁陸道：“那為什麼第一個想到投靠老師，而不是回孃家？”
李青蘿哀歎一聲道：“與我孃家有舊的長者向我透露，他們很可能目標不僅是我，而是要搞垮我們整個家族，我又如何回去？
到時豈不是更給家裡添麻煩？”
祁陸眉頭微蹙，感覺這少婦的背景不簡單，既然能有搞垮家族一說，必定是名門望族出生，而門當戶對，她的主家必定也不一般，李青蘿口中那位“老爺”說不得也是身份顯赫之輩。
這是自己能摻和的嗎？
祁陸內心很糾結。
李青蘿和南衾夢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半晌冇說話的少年，看著他麵部表情陰晴不定。
終於，祁陸露出他標誌性的笑容來，右手食指指天。
“吳仲秋這名字我冇印象，但黃橋的確有一個姓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