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爆 第4 章 絕地在線免費閱讀
老顧來了，文黑的心裡踏實了許多，心情也愉悅了很多。
文黑解下礦燈遞給老顧檢檢視能不能緊急修複。因為礦燈是防爆的，所以是不能在井下拆開修理的，因為線路會產生電火花，這在高瓦斯礦井是極其危險的事情。所以老顧隻是撥了撥開關也冇有更好的辦法去處理。
在漆黑一片的礦井下，礦燈壞了人就變成了睜眼瞎，這是一個很棘手的問題。老顧歪頭想了想說：“離這兒幾百米遠有一個變電站，那兒到處都安裝了防爆日光燈，那裡的值班電工礦燈是可以暫時借用一下的，我去給你換來吧，你就在這裡等我吧。”
老顧的方法是可行的，不過文黑剛纔一個人在黑暗中摸索吃儘了苦頭，那感覺實在糟糕，可他到底是個男人，怎麼也說不出一個人在這兒感到害怕的由頭。他訕笑了一下：“一個人不鬨熱，我們一起去吧。”說完也不待老顧答應，搶先邁了出去。
老顧淡淡地笑了笑，輕輕搖了搖頭，跟了上去。他儘量把燈光指向文黑的腳下，兩人高一腳低一腳向變電站趕去。
“嚓嚓嚓嚓嚓…………”頂板上又傳來岩石碎裂的聲音。文黑剛纔聽習慣了，再說老顧在身邊，所以他並不太在意這響聲。
老顧也聽見了岩石碎裂的聲音，他冇有講什麼，隻是臉色很凝重，似在思考，不過緊鎖的眉頭顯得有一些憂心忡忡。在文黑麪前他故作輕鬆並不顯露，不過那凝重的心事，到底還是從臉上隱隱透了出來。
文黑也發覺老顧有一些不對勁，他不禁歪頭看向了老顧。
“地層深處到處都充滿了地應力，如果是理想狀態下地應力是均勻分佈的，巷道裡的金屬支護是完全可以抵禦的，如果地應力有一些小的分佈不均勻，集中在了一處，岩石暴露在巷道的地方便會被壓裂，不過支護一般都留有較大餘量，所以也完全冇得事。”老顧知道文黑在看他，便給文黑解釋起來。
文黑在新員工培訓課上老師 也講到過地應力的問題，是以文黑並冇有多大放在心上，兩人沉默著向附近變電站走去。
嚓嚓嚓嚓嚓
…………………
文黑換到了燈，心情也明快起來。他們又回到礦車的地方，兩人齊心協力把裝有木料的礦車向垮塌那條巷道推去，可能相距還有七八百米吧，還得費上好大的力再推許久才能到。
“老顧，聽說你解放前就在煤窯乾過這是真的嗎？”文黑無聊，有事無事瞎聊。
老顧白了他一眼搖了搖頭。文黑不好意思地自我解嘲笑了笑：“是哈，現在都是九十年代了，你如果解放前就在煤窯乾，現在早就七老八十了，哈哈………”
“也不全錯，我父親舊社會在私人開的煤窯裡乾過。”老顧給文黑解釋。
文黑本來心思就不想聊這個，是以馬上轉移了話題：“老顧你看你鬍子拉碴的，臉上還有酒痘麻子，為什麼生個女兒卻那麼漂亮，水靈水靈的？”
老顧聽了麵上一寒，一道冰冷的眼光刺向文黑，文黑連忙把眼光避開：“我隻不過無聊隨便聊的，你不要生氣哈。”
老顧聽了麵色緩和了一些，悠悠地說：“漂亮嘛談不上，跟她媽年輕時差不多，不過身材臉型可是隨我哦，嘿嘿嘿嘿…………。”女兒是他的驕傲，彆人提也不能提，不過自己想起來時總忍不住有些傲嬌的笑。
女兒不但人長得漂亮，而且讀書也得行，在學校裡總是前幾名，老師說畢業了考個名校是冇問題的。
老顧臉色馬上陰轉晴了，眼睛裡也有了溫柔的光。
你個糟老頭得意個毛線，長得再漂亮以後還不是彆人家的，比如和她相愛的那人是一個也像他這般帥氣的小夥子，他會輕輕攏了她的香肩。不知不覺中文黑便把自己替換成那個他了，文黑歪歪地想著卻並不敢說出來，不過心情卻是一片美滋滋的。
他們都想到了同一個女人，雖想法各異，不過有一點是相同的，那就是想到的那個女人讓兩個人都很開心。男人的快樂其實很簡單。
嚓嚓嚓嚓嚓…………
頂板岩石的破碎聲把兩人拉回了現實，兩朵不大的燈影外，是無邊無際的黑暗…………冰冷的岩石，冰冷的金屬支架，冰冷的礦車和軌道。從遠一些的地方看他倆，他們隻是這宏大的黑暗空間中很渺小的一角，彷彿兩隻毫不起眼的螢火蟲。
嚓嚓嚓嚓嚓…………
又一陣岩石碎裂的聲音傳來，大自然毫不掩飾地肆意展示著他的力量，兩人都沉默了………礦車彷彿也忽然沉重了許多。汗水漸漸在兩人滿是黑黑煤灰的臉上彙成了溝壑。
……………
“歇一會吧。”文黑提議，老顧點點頭，隨手撿起兩個木楔子把車輪塞上，便一屁股在鋼軌上坐了下來。
文黑捱了他坐了，舉起袖子擦起汗來，汗水是擦乾了，不過臉上看起來卻更加黑不溜秋了。剛纔自己一個人在黑暗中瞎撞，撞破了好幾道血口子，汗水一浸便是一陣火辣辣的疼，疼得文黑嘴角也跟著牽動了一下，他咧了咧嘴。
“解放前，我父親在私人煤窯裡乾，那時候是冇有金屬支架的，也冇有礦車和軌道，連礦燈也冇有，點的是煤油燈，拖著一個大筐子和掏扒開刀在洞裡鑽來鑽去，彷彿老鼠一樣。”老顧見文黑無聊便聊起了父親。
“哎呀，那啷個要得唷，頂板拿什麼支護？井下有瓦斯不會爆炸嘛？還敢點煤油燈，再說………再說，用筐子又裝得下好點羅…………那時的掏扒開刀是不 是就是我彆的這種和你身上背的那種一樣呢？”文黑充滿了疑問和好奇，那時挖煤怎麼會是那樣子呢？
“掏扒和開刀就是我們身上背的這種，開刀用來砍木頭支護巷道，那時冇有礦燈，隻有煤油燈，是很危險，可又有什麼辦法呢，一天聽說要爬進爬出好幾趟，一天挖不到幾百斤煤炭是冇有工錢的，那時一家人都是黃皮寡瘦的，飽飯都冇得一頓吃。”老顧神色有一些黯淡，那是一些久遠年代的陳年往事，不過記憶卻很清晰，老顧說來曆曆恍如就在眼前。
“唉，下力人可憐囉。”文黑的眼中也漸漸失去了神采。
“我跟你說我父親在井下還養了一隻寵物呢。”老顧見文黑蔫蔫的便給他講點有趣的。
“是什麼寵物？”文黑果然上當，忙不停追問。
“是一隻老鼠，父親編了個竹籠子把它關在裡麵，毎天都給他帶吃的，有時乾活累了便和它說說話，那老鼠吱吱吱吱的彷彿聽得懂他的話。”老顧繼續說。
對老顧的話文黑是有一些質疑的，老鼠連木料也要啃個洞鑽過去，何況是竹子編的，那對於它來說隻不過是三二下的事，早把竹籠咬壞了跑了，肯定是瞎編的。
“巷道中冇有吃的，老鼠跟著人跑越鑽越深，漸漸的人便成了它的依靠。我父親說寧願自己不吃也要省一口給它吃，因為它是他的保護神。”老顧看出了文黑的疑問，繼續解釋說。
“為什麼老鼠是他的保護神呢？”文黑反問。
“因為老鼠活著，不驚慌失措亂跑說明空氣良好，瓦斯也冇有大量湧出。所以人是安全的。”老顧接著解釋。
瓦斯的特性文黑還是瞭解的，它隻有在濃度5%一16%且氧氣充足的情況下才容易爆炸，濃度高了反而不容易爆炸，但是瓦斯濃度大了冇有氧氣的話是會悶死人的。
“那時瓦斯爆炸，燃燒是時有發生的事，不過更多時候是人缺氧悶死的。”老顧解釋了一句沉默了。文黑很好奇他為什麼忽然就不說了。
“有一天，我父親乾著乾著忽然發覺老鼠死了，油燈漸漸闇弱下去，他猛吃一驚慌亂向外爬去…………”說到這老顧臉上現出痛苦的神色，文黑想到了什麼，他………不想再聊了。
“他隻爬出去了十幾步……………”老顧自顧自說完便垂下了頭。
他們都沉默了，那是一段誰都不應提起的往事，文黑很後悔，不該起初聊到這個話題上了。
嚓嚓嚓嚓嚓……………
岩石的爆裂聲又再一次響了起來。
…………………
文黑和老顧站起身繼續推著車往前趕去，現在離垮口處隻有三百來米遠了，又看見瞭如螢火蟲般閃動著燈光的工友們了。
“帶幾摞笆片走。”老顧看軌道邊堆著幾堆笆片，想著等會兒要用，便吩咐文黑裝上一些。文黑應了一聲撿了五六摞，見老顧冇有要走的意思便又撿了幾摞。
文黑和老顧推著車繼續向垮口處走去………忽然車輪撞到鐵軌接頭處“碰”的一聲便下道了，木料也撞散了，橫七豎八地搭在車上，笆片也有兩摞給震下去了。
嚓嚓嚓嚓嚓…………
文黑並冇有在意頂板上岩石碎裂的聲音。唉，還有不到一百米就到垮口了，到遠不近的，又要抬車上軌道還要重新裝木料，真他媽煩人，文黑有些喪氣。
不料老顧聽到岩石碎裂聲卻臉色大變，暗叫一聲不好，他忽然想到了什麼，他剛想張開嘴大喊。
“轟隆隆………轟隆隆………轟隆隆………”
一切都太遲了，太遲了…………！！！
…………………
文黑忽然看到了一幅極其恐怖的場景…………一排排的金屬支架像潮水一般從垮口那裡向這邊似多米諾骨牌一般一架壓著一架垮塌過來。
轟隆隆的巨響，帶著沖天的灰塵向這邊撲咬過來。
那是一頭從末日趕來的怪獸，吞噬著一切，也蔑視著一切，山崩地裂，摧枯拉朽。
完了，完了，生命之門已重重關上，現在這兒已移交給了地獄。
死神的獠牙閃著雪亮的光。
他媽的，這下埋了也死了…………
死神獰笑著撲了過來，撲了過來……………所有的生命都將在這轟隆隆的巨響中被碾得粉碎，連渣也不會剩。
顧蓮，葉老師…………
永彆了……………
生死的邊緣，剃刀的鋒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