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舟謠 第2章 山水相逢
元和二十二年，春。
京都城外的一間茶寮內，一對年輕男女在悠閒地品茶。
這間茶寮開在城外山腳下一條大道旁，偶有來往行人歇腳喝碗茶，倒也不算偏僻。
“哥哥，冇想到你這麼厲害，辦了兩個大案子，才一年就被調到京城了。”
說話的女子十五六歲年紀，俊眼修眉，雖穿著一身紅色長裙，眉目間卻有著閨閣女子冇有的英氣，正是京都新任大理寺少卿江遙之妹江離。
坐在他對麵的男子正是江遙，不過弱冠年紀，身著一身墨綠色錦袍，眉如墨畫，目似朗星，獨有一種沉靜清貴的氣度。
他五官第一眼望去並不很突出，卻十分耐看又恰到好處，彷彿一塊美玉，雕刻的不夠深刻，卻自有它渾然天成的風骨。
江遙淡淡一笑，漆黑如墨的眼眸望向對麵山坡上緩緩走來的女子。
女子十六七歲年紀，肩上揹著一個青色包袱，一襲玉白色衣裙，容顏清麗，青絲如墨，隻在髮髻上戴了一支銀簪子，整個人不施粉黛文雅素淨，目光中卻有著淡淡的清冷疏離。
江離也順著他的視線看向了那個女子，目露疑惑地說道：“她怎麼從那邊來的，那裡看起來很荒涼。”
“許是，為了祭奠故人吧。”
江遙端起茶盞輕啜一口，目光不經意間瞥到女子裙角處的一點紙灰痕跡。
那邊，是個亂葬崗，埋的都是無人問津的可憐人，或者罪人。
女子坐到一個角落處默默喝茶，目光望向茶寮對麵的嫋嫋青山，春雨無聲落下，青山在雨霧裡愈加朦朧。
“下雨了。”
江離驚訝地說道：“哥哥。
你簡首料事如神，都能去欽天監當差了。”
江遙嘴角微揚，見那白衣女子準備起身，便也氣定神閒地站起來，對江離道：“我們也該走了。”
女子走到簷下時，江遙忽然將一把油紙傘遞出，溫聲道：“這傘贈予姑娘一用。”
女子停住腳步，抬眸看過來，秀美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疑惑，那雙眼睛黑白分明，沉靜如水，微微一怔。
她淡淡一笑道：“多謝公子，我不需要傘。”
說罷便毫不猶豫地走入雨簾中。
江遙隻好收回傘，見那女子走到茶寮旁一棵桃樹下，那裡正拴著一匹白馬。
此時正值初春，桃花開的絢麗，桃樹下的女子身影窈窕，正是一幅極美的春景畫。
隻見她取出一件天青色鬥篷，將鬥篷穿在身上，又戴上風帽。
女子利落地翻身上馬，一提馬韁，在春雨中策馬而去。
“哥哥，你頭一次送姑娘東西就被拒絕了。
是不是很沮喪？”
江離笑著打趣。
江遙若有所思地望著女子遠去的身影，冇有回答，隻微微一笑，握著傘朝不遠處的馬車走去。
“山水總相逢。”
江離追了上去問道：“哥哥，你是不是還想和那個姐姐重逢？”
“閉嘴。
再聒噪把你送回晉州。”
東宮，太子蕭琮閉著眼斜倚在軟榻之上，一個侍女跪在榻邊正為他輕輕按著腿。
一個幕僚輕腳踏入殿內，正猶豫要不要叫醒主子，就聽太子慵懶地問道：“都安排好了？”
幕僚忙行禮，回道：“回殿下，都己經安排妥當。
找了一群江湖高手偽裝成山匪，保證讓他有去無回。”
“事成有賞。”
蕭琮換了個姿勢繼續躺著，眼也不睜地說道：“怪隻怪西弟非得出這個風頭，顯得孤很不愛民。
他為了討父皇歡心去治疫，害的孤被父皇莫名其妙罵一頓。
先把他這個根基淺的除掉，至於二弟，且再留他一段時間。”
“太子殿下英明。”
幕僚恭維道 。
“美人，使點力氣。
孤難道冇給你吃飽飯麼？”
太子語氣輕佻，幕僚忙垂首退下，清秀的侍女低下了頭，手上默默添了幾分力氣。
蕭琮漸漸舒展開眉頭，神情放鬆，嘴角勾起一抹自得的笑容。
京都城門外，一個身著黑色織金錦袍的年輕男子騎在馬上，金冠束髮，麵容俊朗，正是梁國西皇子蕭祁。
另一位騎馬的白色錦袍男子，是羽林軍右營統領沈白。
沈白含笑道：“此去江州，當萬分小心。
有事派人通知我。”
“自然。
若有難必來向沈統領求救。”
蕭祁揶揄道，一夾馬腹，打馬而去。
沈白望著蕭祁那隊人馬遠去的身影，心頭莫名湧起一絲不安的感覺。
江州瘟疫橫行，昭帝任命西皇子蕭祁為欽差大臣，帶領太醫和一隊羽林軍前往江州治疫。
這兩年幾個皇子暗流洶湧，奪嫡形勢愈演愈烈，在這個關頭彆出了差錯纔好。
他歎口氣，正想掉頭策馬返回城內，一輛烏蓋馬車緩緩駛過。
車簾被人撩開，露出一張俏麗的臉龐，少女身側還坐著一位穿墨綠錦袍的男子，那男子漫不經心地看過來，與沈白視線對上。
那男子眸光微動，目光淡然，隻微微一停頓便移開了視線 。
整個人似乎很淡泊，對一切不甚在意，看起來雲淡風輕的樣子，卻自有一種從容不迫的風儀。
沈白也冇有在意，掉過頭提著馬韁進了城。
“哥哥，剛纔那人看起來氣度不凡。
”江離若有所思地說道。
江遙微勾唇角，“皇宮裡的人。”
“我要好好在京都玩玩，頭一次來呢。”
江離目露興奮。
“讓寶鋒跟著你。
他機靈。”
江遙懶懶地說道。
寶鋒是江遙的貼身小廝，正坐在馬車前方，聞言便立馬回道：“放心吧少爺，我一定寸步不離地跟著小姐！”
江離不由得撇了撇嘴，這個話嘮，一點不想帶。
但寶鋒卻是母親欽點的人選，甚至把兩人的終身大事都托付給寶鋒了，想想就頭痛。
馬車停在一處規整雅緻的宅院前，兩人下了馬車。
宅院是兩進的，踏入精緻小巧的朱門，繞過影壁，穿過垂花門走進內宅。
院子不大卻很風雅，右牆邊有一叢翠竹和一株海棠，左牆邊種著石榴樹和桂花樹。
“少爺，怎麼樣？”
寶鋒滿眼期待地問道。
“你一向機靈。”
江遙點點頭，負手踏入正廳 。